亞洲人的拓荒

我有一個叔叔和一個舅舅都住在美國。我一直記得這兩個親戚從機場接我到他家的時候都會問我ㄧ樣的問題-有沒有打算在美國留下來。然後開始講現在綠卡很難辦的話題。講得我都很不好意思跟他們說我本來連留學美國的打算都沒有。後來我在留學期間也認識很多人想要留下來的。相對來說女生比男生多。不過想留下來的男生的意志比女生堅定得多。我那時候在想,這些人肯定是看太多美國電影了。美國的生活比較有保障,不過離鄉背景會很寂寞;美國錢賺的比較多,不過存的錢也沒有臺灣多;美國是先進國家;但是要能忍受永遠不會消滅的種族歧視。在美國生活哪裡好?不過就是崇洋罷了。
在美國住了兩年多,看了不少這些”崇洋”的上一代。才發現這不是跟我想的一樣。我想稱這些人所謂的”亞洲的拓荒者”。

從哥倫布發現新大陸開始,歐洲因為人口壓力大,資源缺乏,加上宗教迫害。有大量的人潮移民到美洲。你看過遠離家園嗎?湯姆克魯斯和他前妻演的。裡面稍微點出英國移民的背景。一個是想要在英國資本主義的社會中有屬於自己的土地;另一個是對這個新世界的好奇。那部電影後來是以喜劇收場。男女主角(現在離婚了)有一個屬於自己的農場,在這個新世界活下來。但是現實中有這麼好嗎?第一,他們生活很不安全,他們必須要從印地安人手上把資源搶過來。其次,不只是印地安人。像野獸,或是自然災害侵襲的可能性比歐洲本土高很多,那時候,他們勢單力薄。絕對沒有政府在後面支持他們加上這些新移民很多都並沒有歐洲本土有的很多技術(煉鐵;製鞋;紡織…)他們全部要自己來。第三,要能忍受寂寞。方圓百之內,沒有任何其他人,有的只是準備偷襲的印地安人和野獸。每天看到的就是同一張臉(難怪會離婚)。難得到附近的城市裡去也頂多就是附近的三四十戶人家,誰從哪裡來;每一個小孩叫什麼名字都可以背出來。他們要忍受的是這種寂寞,到死為止。第四,說說小孩吧,他們出生在新世界,看到的只有草原和臨時搭建的小城市。若不告訴他們歐洲城市的偉大繁榮就是忘本;但是告訴他們歐洲城市的繁榮,他們又一輩子看不到。偉大的歐洲文明對他們只是一種想像;像是希臘神話的想像。他們會迷惘,他們會對自己存在的地位矛盾。德弗札克寫的新世界交響曲是美國感恩節的時候很喜歡放的曲子。因為從那首音樂裡第一樂章可以聽得出美國新移民對這新世界的好奇,期待。第二樂章耳熟能詳那英國號的獨奏可以聽出對家鄉的思念。第四樂章可以在雄偉中聽到美國移民對未來的期待。是的。新移民很辛苦。比任何在歐洲的親人都辛苦。唯一讓他們活下來的,就是他們的夢想。夢想有一天能在這新世界深根;夢想有一天美國有可以和倫敦一樣(或是更)令人驕傲的城市。

今天,我們的亞洲移民不也是這樣嗎。在國內飽受人口壓力;資源受限之苦,加上很多人對這個新世界的好奇。亞洲有大量移民到美國來。這裡物價高;科技發達(說實話,我真的不覺得發達到哪裡去),又自由。一批一批的亞洲人來這裡留學;創業;拿綠卡;當美國公民。他們的日子就過得舒服了嗎?第一,以前歐洲移民是跟科技非常落後的印弟安人搶地盤。今天亞洲人是跟科技最先進的白人搶資源。你可以想像這個難度有多高。第二,搶地盤哪那麼簡單。美國人已經是最不會種族歧視的國家,但是心裡還是知道亞洲人和他們不同。我不提以前美國人用法律條文來限制亞洲人在這裡的生存權利,現在用入境管制來限制。他們知道亞洲人要的是綠卡,所以拼死來剝削亞洲人的勞力。這裡不是自己的國家,所以要認命。第三,思鄉。親人都在亞洲,不是每個人都有那麼多錢回去看親戚。每當小孩晚上生病的時候沒有父母可以幫忙照顧;每當夫妻吵架的時候沒有家人來和解。不比拓荒時代,的”方圓百浬內沒有人”現在美國到處都是人。不過很少亞洲人可以和外國人親近。大部分亞洲人都有一個利用小孩同班的亞洲同學的父母而建立出的社交圈,這社交圈裡講的還是家鄉的話。離鄉背景,不會因為這裡”人多”就會不寂寞。第四,大家說這裡是小孩成長的天堂。我在這裡土生土長的堂表弟們還是跟亞洲人在一起。看到從台灣來的堂哥,都會問一樣的問題”我到底是那裡人”誠然,口裡講得是不能再標準的英文,看的是日本的卡通;吃中國的菜。這種文化差異是成長中的小孩最大的痛。我只不過是在日本出生,住在那裡不過五年。就會懷疑自己的定位而痛苦許久了。那更何況是每天在中西文化交互衝擊下的他們,有著比誰都大的根的迷惘。

今天耶誕夜,我嬸嬸臨時想要一個烤鴨,打電話到中國料理店,問說”你們聖誕夜有開嗎”對方回答”開玩笑 怎麼會沒開”。我去拿烤鴨的時候,那家生意好到外面大排長龍。因為那家餐廳是方圓百哩之內聖誕夜唯一有開的餐廳。在美國的亞洲人科技沒有人家高,沒有人家聰明(大家都說亞洲人比較聰明,相信我,沒有!!)人沒有人家多,憑什麼能在這裡有自己的一片天空?因為亞洲人勤奮?錯!!因為這些亞洲拓荒者有著現在歐洲移民已經忘了的拓荒精神,就是夢想。雖然日子這麼苦。然而他們夢想著在這個新世界生根;夢想著在這個新世界有令家鄉肯定的榮耀;夢想著亞洲人也能在這個新世界上延續他們的文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