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來往登別的路程只是一段坐火車的路 程，大約三個小時的行 程。但是一早吃完飯以後櫃檯的曾我小姐跟我們說二世谷的火車因為鐵軌泡在水裡不能發車。在我們擔心出不了二世谷的同時，櫃台的曾我小姐說日本的鐵路公司 JR在這種天災時期會同步有巴士沿著一模一樣的路線到我們需要到的車站。所以就把我們送到了車站。會館的司機很體貼的幫我們問車站售票人員發車的時間，知 道因為由火車改成巴士，所以時程往後延了一個小時。我們四個人就在大雨中的車站等了一個小時，等待時間站務人員很囉唆的一再廣播說巴士還有幾站才會到站， 也跑出來跟旅客確認要到達的目的地。當我在抱怨站務人員廣播很囉唆時，SAM告訴我在這種天災時期日本的站務人員一直透過這種方法安定人心，告訴我們不必 擔心沒有辦法到達目的地。想想在台灣或是中國大陸要是遇到這種天災，旅客一定會很緊張得不知道巴士什麼時候來，緊張得去櫃檯問也只是被冷言冷語的說”巴士 來了就會跟你說，不要再來煩我們了  我們很忙”。至於什麼時候到沒有人知道。這其實是一種旅客心理和車站管理的很成功的手法。
    等了一個小時巴士果然來了，站長很親切的特別通知我們這些外國人車子來了並且告訴司機我們的目的地。巴士其實並不是像火車一樣一站站停，不然會很浪費時 間。而是快要到站的時候，列車長(其實他在巴士上)會打電話到要到的下一個車站，確認下一站是否有旅客要上車。如果沒有的話就會跳過這個車站。不過有些車 站小到沒有站長的話就得特地跑一趟，列車長冒著雨到車站確認。如果有人要上車和下車，就會開到那個車站載客。等所有旅客上車了以後，會回報下一個車站有多 少人上車多少人下車，並且要求下個車站站長回報車上應該要有多少人(代表所有車站都能掌握我們這台巴士的人數)。等我們到了需要轉車的車站時，發現加上我 們等車的一個小時，其實巴士開著鄉間小路其實也只有誤點一小時二十分鐘。在暴雨的天氣下，旅程途中沒有讓任何旅客感到心裡上的不舒服。我下車的時候也注意 到列車長位置上有厚厚一本的暴雨對應的SOP冊子。JR的服務人員對於這種天災的反應能力真是讓人嘆為觀止。
    坐巴士其實還有一個好處，可以讓我們看到沿路很多車站的外觀。二世谷車站看起來像歐洲小木屋  ，我們上車的俱知安站有些像台灣鐵路支線的小車站；還  有些像貨櫃  ，更有些車站小得像廁所。
    到轉站的車站時已經錯過了前一班的的特急車，所以被迫要在車站附近吃飯和等車。SAM又好奇的到車站的小商店去買土產來吃，小商店的歐巴桑聽到SAM講英 文緊張得要死，就比手畫腳跟SAM介紹他們要賣的東西。後來小蜜蜂也去商店買東西時歐巴桑們找錯錢，又比手畫腳的跑來找小蜜蜂解釋。在這種平常外國人不來 的車站體驗這種事情也真的很特別。雖然整個路程浪費了我們三個多小時，但是是一個很特別的體驗。



    登別全日本聞名的溫泉景點，附近有類似北投地熱谷的地獄谷；還有熊的牧場(北海道有很多熊)，但是因為天氣的關係，我們沒有去這景點。基本上，我進了這個 叫做清水庭的日式旅館我就沒興致了。當初我們決定要去這間旅館的原因是因為價錢合理，一個人”只要”一萬二日幣。但是我實在是沒有想到這間旅館這麼破舊， 飯店的地毯看起來像是二十年前的，牆壁和裝潢就更不用說了。平常的這種溫泉旅館都有很漂亮的日本服務員(女將)來招待，但是招待我們的女將，不保守估計應 該有六十歲以上了。招待非常親切；也把房間的設施說得很仔細，但是我還是很在意這裡的所有女將都是老歐巴桑的事情。更不用說這個飯店看不到風景和沒有網 路。
    我們的晚餐在一間空房間用，一個人一個小矮凳，就像日本古裝劇的一樣。令人驚訝的是，晚餐特別好吃，很多手工料理，把海鮮和豬肉和菜配合得很好。另外一個 歐巴桑等級的女將把手工料理的內容一品一品的向我們介紹。晚餐有順序，吃起來很有層次，讓我們很有滿足感。女將很會察顏悅色，不會英文但是很會從眼神判斷 客人的需要，甚至讓小蜜蜂誤以為她會英文。我跟那個歐巴桑說網路上看到餐點很好吃。那女將才語重心長得告訴我說這是八十年年紀的飯店，曾經是當地數一數二 的飯店。但這附近的新飯店出來以後就沒落，只剩下這些一起打拼的老員工守住這間飯店。不像其他地方有好的設備。清水靠有經驗的服務和好的餐點。
    飯後發現在我們吃飯的同時，有其他女將已經幫我們把床給鋪好了，也把熱水也準備在桌子上。稍晚，我和SAM在破舊的露天溫泉泡湯聊天，SAM問我換個立場 我們會怎麼拯救這間飯店。這個飯店或許因為長期虧損，已經沒有財力可以重新裝潢。因為飯店老舊且歐巴桑女將們對於服務的要求嚴格，也大概沒辦法招到新血。 如果我是這間飯店的CEO會怎麼做?我真的不知道怎麼做，這間飯店的優勢競爭力在於有經驗和服務水準的女將服務(但是都是歐巴桑)；也有讓人無法忘懷的精 緻日本料理。但是現在的市場要的就是年輕漂亮的女將；好的風景；好的裝潢；還有吃到飽卻不需要精緻的料理。而不在乎能查顏悅色的高級女將以及精緻的手工料 理。
    這是一間老飯店，卻也是日本的縮影，日本曾經驕傲的已經不被人重視。龜毛和老舊的制度將被淘汰。日本無法降低自己對於品質的要求；即使降低了要求也無法 在賣價上跟競爭者競爭。我如果是這間飯店的Owner….我只能慶幸我不是，因為我沒辦法回答SAM的答案。隔天，女將和其他飯店成員鞠躬目送我們回去， 阿娟說感傷。我不知道我能說什麼。要是當初選對飯店，我們對日本沒有那麼多感觸，我們或許會有滿意有網路；滿意感覺不到的粗糙服務；滿意吃到飽又廉價的食 物。卻失去我們對於日本溫泉旅館的真正認識 。

以下為小蜜蜂同學的登別遊記

        “北斗星號”

        在火車上我喃喃的反覆著這個名字。這班車的名字真的非常夢幻又有朝氣，好像這班車會帶著我們衝破黑暗，前往宇宙光明的未來。

        而這趟北斗星帶著我們來到的不是光名的未來，而是登別，一個北海道的溫泉城市。

 

        我們在煙雨濛濛的下午抵達登別。一下火車我的鼻子立刻接收到這是個溫泉城市的訊息。

        硫磺泉。

        和北投一模一樣的味道！接著眼睛跟上鼻子的腳步，環顧了一下四周，這的確是一個觀光點。車站的月台和內部的陳設都比稍早的俱知安和萬長部兩個火車站完善許多，但不知道是不是時間不對，好像沒有甚麼遊客坐火車抵達，車站內空空的。我們四個便好整以暇的在火車站外搭計程車，這個最有效率的方式前往溫泉旅館。

        計程車司機是個個子不大的中年歐機桑，一路上會說日文的H桑在坐前座和司機先生聊著天，坐在後座的我則是看著窗外，想要認識一下這個有一瞬間讓我誤以為回到北投的城市。

        感覺計程車是從郊區的火車站開往溫泉區，所以經過的路段並沒有甚麼太多的建築物或是建設，就只是一般的郊區風景。這裡也真的和北投有點點相像，一樣有些緩坡和山勢，一樣有細雨和硫磺產生的朦朧，只是路邊的殘雪還沒完全融化。而北投在台北，台北不下雪。

        大約十幾分鐘的車程，我們就到了清水亭。

        那是一間略顯老舊的溫泉旅館。房間內部可以看到牆角藏著微微陰暗和潮濕，壁紙有點剝落，鋪設的地毯更是顯出被長久使用的扁塌感。舊型空調機在牆邊發出低頻的聲音。但整體而言還算是乾淨，我們的房間除了一間塌塌米的客廳外，還有一間洋室。

        喝過熱茶，我們就各自去泡溫泉了。

        泡日式溫泉到底是怎麼樣的感覺，這個問題的答案真的出乎我意料。這次日本行之前我還真的沒泡過大眾池，也沒洗過三溫暖或是現在很流行的岩盤浴或是藥浴，總覺得全身光光的好沒安全感。這次我還真的是抱著都花錢了，怎麼可以不去的心情進去大眾池泡溫泉。

        但是（事情往往都是這樣，總是有很多的但是），大池的溫泉真的讓人很放鬆，從頭到腳都徹徹底底的被浸透，每一個細胞都得到溫暖的對待，這可不是家裡小小的浴缸可以做到的。不知道是不是溫泉真的具有特別的療效，長年手腳冰冷的我很久沒這麼溫暖了，連心都泡得暖暖的。

        外頭下著綿綿的細雨，泡完溫泉暖暖的身體可不想跑出去給風吹雨淋。在溫泉旅館還可以做甚麼呢，答案只有一個，吃溫泉旅館的料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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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前小桌上的食物在快被我們吃光的時候，聽到紙門後傳出一句柔軟的日文”打擾了”（這句日文我還聽得懂），然後紙門被輕輕的開了一個小縫，接著一雙手從縫中出現，將紙門推開到大約三分之二的位置。

        一個穿著藏青色和服的旅館內將，端跪在紙門外的陰影中。

        內將在門外說了幾句日語後，起身拿著一個托盤，碎步走進房間內，和服特有的襪套，在塌塌米上發出了輕微”沙沙”的聲響。

        內將走到我小桌的前面，便靈巧的端跪了下來，手上的托盤放在她面前的塌塌米上，側著身看著我的眼睛，說起了日文。不懂日文的我完全明白她要幫我收碗盤。

        我點點頭，內將維持堆跪姿，微側著身用白皙秀長卻略為鬆弛的手，俐落的將我面前小桌上吃到見底的小碟小碗取走，並十分有秩序的將這些小碟小碗排列在她面前的托盤內。

        這 時才有機會仔細的看了一下她的長相。這位內將看得出有點年紀了，帶著皺紋的臉略施了點妝，擦著我覺得對她來說有點過艷的口紅。應該是染過後烏黑的頭髮很輕 鬆但卻很整齊的在腦後梳成了一個小髮髻。看起來整個人笑盈盈的，很優雅的婦女，年紀輕的時候姿色一定不錯。當然我也知道這笑臉和輕柔的語調定是長年職業經 驗的成果。

        收 完我小桌上的餐具後，內將以跪姿挪動至隔壁朋友的小桌前，說了一樣的日文，一樣地將朋友面前小桌上空的碗碟收走，排放在托盤內。明明被我們吃得杯盤狼藉的 餐具，經過那雙手，小碟小碗便像被施過魔法般，整齊清潔地安放在托盤內，大小花色不一的碗碟，帶著食物的殘渣和汁液，在托盤內卻是像是要準備拿出去展示一 樣。

        收過碗盤的內將退出房間，旋即帶著另一個裝滿小碟小碗的托盤進入房間內。

        這次是來上菜的。

        一樣，內將在我面前端跪，側著身把托盤內小碟子和小碗放到因為剛剛被收走餐具而略顯單薄的小桌上。這次，內將一面上菜，一面用非常輕柔的語調說著日文。

        本團唯一會說日文的H桑以日文回應著，並且翻譯給我們。原來內將一面上菜一面介紹這些菜的內容。沒在認真聽這些介紹的我，眼睛一直感嘆著小桌上的菜餚。這一輪上來的屬於主菜，和剛剛的一輪前菜有點不一樣，每一件小碟小碗內盛裝的都是藝術品阿。

        前 一輪的前菜類雖然每一種也都被精心安排在不同的容器內，但你約莫都可以依菜餚的外貌知道這一小碟是甚麼。你看得出是蛋豆腐，是豌豆粉，是烤魚，是醃菜，還 有非常新鮮的綜合生魚片。當然他們不僅僅是蛋豆腐或是豌豆粉或是烤魚，每一道都是搭配著不同的裝飾，黃色的蛋豆腐上面是一小片粉紅色的魚板和橘紅色的蝦 肉，有點半透明的豌豆粉底下是淺褐色的醬汁，配的是深綠色的蔬菜和切成薄片的紅皮白心小蘿蔔，烤得赤紅紅的鮭魚上是深綠色的味增醬，再放一支白色轉成紫紅 色的嫩薑。不知道這個味增醬是怎麼做成深綠色的，但甜甜鹹鹹的就是和鮭魚很搭，連看似裝飾的嫩薑也是辣而不嗆口，一咬下去，瞬間清爽了嘴巴內味增和烤鮭魚 的油和甜。

        現在眼前的主菜，好像更上一層樓，從食物的外貌你根本搞不清楚這是甚麼，雖內將有一一為我們解說，但請原諒我沒辦法記得這些食物的組合，唯一能記得是都很美味。

        有 一小碟好像是紅豆飯和魚塊，點綴著不知道名字的食材，和著底下有點透明的醬汁一起放到嘴巴裡，最初吃到的是魚肉的細緻和鮮味，接著咀嚼到某種青菜的爽脆， 最後是一股花香在嘴巴裡綻放。沒誇張，真的是在嘴巴裡綻放，花香一點一點包覆著我的味蕾直到整個口腔，那不是人工甘味可以模擬的味道。

        另一小碟看得出來是涼拌蔬菜，紅透的番茄切片，墊著小塊的白色山藥，一小朵綠色的花椰菜，上面點幾顆像是紅寶石般晶瑩剔透的魚子，很常見的食材淋上的好似有柚子或是梅子味道的醬汁，酸甜中又不會覆蓋蔬菜自己的個性，視覺和味覺都好像現代藝術一般個性鮮明，色彩濃烈。

        我在心中暗暗的給了一個讚。

        日本餐餐都一定吃的米飯和味增湯在這也是水準之上。當然在日本幾乎吃不到煮不對的飯，而這裡的飯除了粒粒分明，熟度和彈性皆無可挑剔，更帶著很淡很淡的粉紅色，吃起來好像沒有特別的味道，但有一絲絲的香氣。這個我有記得，內將說這是櫻花飯。

        是 的，在我們吃著會席料理當時，關東的櫻花或許已經吹雪了，上禮拜去東京的同事，手機裡面的照片全是盛開滿街的櫻花，粉紅色櫻花遮住了半片天空，讓人好忌 妒。這春冬交際的北海道，雪剛退，花未開，在柔軟的溫泉鄉，卻讓我用好意外的方式遇到了櫻花，好像也稍稍彌補了一下我的遺憾。

        最後是期待的甜點時間。

        看到內將端著白色球狀的食物進來時，以為這次的甜點會是用北海道鮮乳製成的冰淇淋，透過H桑的翻譯我才定了定神，看到這靛色碟子上裝的是蘋果冰沙。

        愛吃乳製甜點的我原本還有小小的失望了一下，但蘋果冰沙一放到嘴巴裡，我心裡又由衷的發出”阿~好吃”的聲音。這不是我們習慣的那種在百貨公司地下街可以買到的細緻綿密的義大利sorbet，而是較粗粒的小碎冰，混合著打成同樣細碎顆粒的新鮮蘋果，每一口都是沁涼和蘋果清香，吃不到任何的工業合成或是果醬的砂糖味。

        這一次穿著浴衣坐在塌塌米上吃的會席料理，在全身滲透著蘋果清香中滿意的結束了。現在回想起來這個滿意不單只是食物的美味就可以達成，而是一種累積的文化精隨。

        內 將的的語調和手勢，上菜和收菜的時間，甚至她梳的那個輕鬆卻很整齊的髮髻，都代表了一種服務的內力和盡善的執著。食材和食器的搭配也不只是看哪個盤子的大 小適中就拿來裝哪個食物，看得出每一種菜餚都特意挑選過不同容器，好讓每一食物都傳達出特別的姿勢和個性。或許這些菜餚擺在大的白瓷盤上，一樣會凸顯料理 本身美麗和美味，但因著這些食器更看到了日本對於食文化的這個綜合藝術的追求。

        該怎麼說呢，這好像是上了一門課，我略略窺見了某一種層面的日本精神，透過這個穿著藏青色和服的內將還有旅館廚房裡面準備這次料理的所有人員，那種專注於某一個細節，然後由很多很多小細節組合而成的精緻，普通微小卻可再三回味的體驗。